九 14

蒙田随笔

拾慧|〖寻章摘句〗 qiusir 2024


蒙田从写作中体验到，思想引出句子，句子又产生思想，往往无意中说出的句子里包含了自己原来不曾注意到的想法。他有什么想法随机写下来，随后整理，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愈写愈丰富愈开阔，也对自己了解愈深，从自己身上看到别人，又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因而他说，他创造了自己的书，自己的书又创造了自己。别人也帮助他认识了自己。他与书同步走在一条道上。写书使他感到自由。（写博客的这些年，大概也有蒙田类似的体悟。）
（旧社会使人变成鬼，新社会使鬼变成人。旧社会的鬼和新社会的人，谁更善一些呢？细品还真有点不寒而栗。）

宁可让他们（孩子）从艰苦中走过来，而不是向艰苦走过去。（为人师的遇见和为人师的困难）
本性是不会变的，只能用理性加以调节。
“由于对最精美的心理不断地检验和观察，所有这些组成人类灵魂的摇摆松动的零件，经他的调试最后完成了一次神奇的组合。在他的十指之间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美。他完成的是幸福。”
依我看，最美丽的人生是以平凡的人性作为楷模，有条有理，不求奇迹，不思荒诞。
卷一
我这人生性宽容怜恤，狠不下心来。
我的头脑中几乎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记忆，也不认为世界上还有谁的记忆比我更糟。
良好的记忆乐意与低能的判断为伍。
我若依靠记忆的好处，就会记住其他人的创造与意见，自己思想与判断力也会跟随别人的足迹而人云亦云，毫无活力，像大家一眼个，不思自身努力，我说话也更加少。
最佳观察马力的办法，莫过于看它能不能漂亮地收住脚步。
假如谎言和真理一样，只有一张面孔，我们的关系会好处理多了。但是真理的反面有千万张面孔和无限的范围。
毕达哥拉斯派说善是确定的和有限的，而恶是不确定的和无限的。走到目标的道路只有一条，走不到目标的道路有千条。
有一位神父说，跟一条熟悉的狗比跟一个语言不通的人在一起好。“陌生人不被别人当作人。”
西塞罗说，探讨哲学不是别的，只是准备死亡。
“人人都被推向同一个方向，我们的命运在缸里转动，迟早会从里面跃出，上了船，带往不归路。”贺拉斯
永世悬在坦塔罗斯头上的岩石。（用自己的儿子祭祀，被宙斯出发，永世置于随时会砸落的岩石下。）
耶稣在三十三岁就结束了人生，亚历山大是最伟大的凡人，也是在这个岁数去世的。
“我宁可被人看成傻子与呆子，只要我的古怪令我痛快，叫我开心，也不去当个聪明人愤愤不平。”
“照亮你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
谁学习了死亡，谁也学习了不被奴役。死亡的学问使我们超越任何束缚于强制。一个人明白了失去生命不是坏事，那么生命对他也就不存在坏事了。
我正在给自己松绑，已跟大家告别了一半，除了对自己以外。
“当我死，但愿正在工作时。”
“唉，老人身上还剩多少生命。”
在我们的宗教中，人最可靠的基础就是蔑视生命。
死亡时另一种生命的开始。为一百年后我们不会活着的一切哭泣，犹如为一百年前我们不曾活过的一切哭泣，都是一样傻。
我们最长与最短的生命，若与永恒相比，或者跟山川、星辰、树木甚至某些动物相比，也是同样可笑。
你诞生的第一天引导你走向死，也同样引导你走向生。
第一时刻提供生命，同时也侵蚀生命。诞生时开始了死亡，根源中包含了终结。
当你在生命中，你也是在死亡中，当你不再活着时，你的死亡也过去了。
“你就是称心如意活了几世纪，死亡还是千秋万代存在下去。”（能提到死亡，你的精神应该还是有喘息的）
你死后留下的时间，正如你生前过去的时间，都不是你的，跟你无关。
泰勒斯认为生和死并无区别。
希腊人和学生在罗马人嘴里是骂人话和贬义词。
“我最狠迂腐的学问。”“最有学问的人不是最聪明的人。”
把其他那么多人博大精深的思想放在头脑里，自己的思想为了让出地方就挤压得很小了。植物吸水太多会烂死，灯罐油太多会灭掉。
学习知识让记忆装满，却让理解与意识空白。（头脑不是需要填充的容器，而是等待点燃的火把。）
我们不是依靠过去的也不是依靠微辣的，而是依靠现在的只是才做上个有学问的人。
“他们学会了跟别人说话，不思跟自己说话。”西塞罗
我们像那个刀领居家去借火的人，看到炉子里的火烧的正旺，就留在那里烤火了，却忘了取火回家这件事。肚子里塞满了肉而不把它消化，不转化为自身的养料，不健壮体格，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呢？（应该有这个社会的比喻来替代）
“我讨厌对自己不聪明的聪明人。”
不让教育腐蚀我们还是不够的，更要它培育我们。
“缺了理解力，知识有何用？”
“不应该把知识贴在心灵表面，应该注入人心灵里。”
“自从出现了有学问的人，就很少见正直的人。”
波斯人的教学方式是向学生提问，对人及其行为做出判断。
公正要求谁都不可以强求属于他人的东西。
当哥特人蹂躏希腊时，使所有的图书馆免遭灾难的，却是一名哥特人。他到处宣说应该把藏书原封不动留给敌人，可以让他们不思军事操练，坐在家里看这些闲书取乐。
“谁要是把他抄袭的内容删去，纸上就只留下一片空白。”
人文科学中最难与最伟大的学问似乎就是儿童的抚养与教育。
但丁，“我乐于知道，也同样乐于怀疑。”（你的自信来自你的无知。你轻信的越多，你知道的越少。）
（Sometimes, you are not tied of qiusir, you are tied of physics.）（有时你讨厌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讨厌如此状态下的自己。）
“让他处于狂野，四周草木皆兵。”
沉默和谦虚是交谈中非常有用的品质。
用麻布充胖子，用废话充脑子。
“等着水退后才敢过河，可是河水流上千年野不会枯。”贺拉斯
培育孩子不是按照他们父亲的资质，而是他本人的资质。
西塞罗说他就是活上两个人生，也不会花时间去读抒情诗人的作品。
“现在不是做我会做的事，现在是做我不会做的事。”
大部分学校的这种教育法：若多一点倾向宽容，说不定危害性会减去不少。

这是一座真正的少年犯拘留所。在他们没有堕落以前就惩罚他们堕落，才使他们真正堕落。不妨在他们上课时候去看看，您只听见孩子的求饶声和教师的怒吼声。

我更愿意把一个好句子扯下，缝在身上，而不是扯下我的思路去用上好句子。
我们现在花费多年去学习古希腊人和罗马人轻易会说的饿语言，这是我们为什么达不到古希腊罗马人博大精深的原因。（一定会有人说，现在的英语学习，但别忘了后半句。）我不相信这是唯一原因。
有人认为早晨把孩子惊醒，从睡眠中突然强拉出来会损害他们娇嫩的头脑，我要说父亲做得到了迷信的程度，他要用一个什么乐器唤醒我，我身边也从不缺少一个演奏的人。
有人向父亲提过建议，让我对学问与做人道理感兴趣，不能强迫我的意志，而要我自己产生欲望，在温情与自由中培育心灵，不要严厉与束缚。（这对后来蒙田的性格和看待问题的自然性有关吧）
鲁钝的外表下，头脑的想象却很大胆，看法也超过自己的年纪。
我的毛病不外乎松垮懒散，要提防的不思我做坏事，屙屎我不做事。没有人预测我会成为坏蛋，而是我会成为废物。
忧愁跳上马背后，跟着骑士奔走。
“你在孤独中也仿佛是一群人。”
虚名浮誉是流转人间最无用的假金币，但是谁不是心甘情愿地用健康、休息和生命跟它们交换呢？我们自己的四万更没有引起我们足够的担心，还要搭上老婆、孩子、亲人的性命。
“人真是怎么想的，竟会爱东西更胜过爱自己。”
我们只需在命运的宠幸下做好失宠的准备。
“接受欢乐之果，享受我们的人生。有一天你只是尘土、影子与往事。”
“糟老头儿，你靠着别人的耳朵活着吗？”
“你唱得那么好，不觉得丢脸吗？”
关于神信仰的三种有害观点：神是不存在的；神不管人间世事；面对我们的许愿、祭祀、牺牲，神都有求必应。
“除了你的名字，我对你一无所知。”
“我们低声做罪恶的祈祷。”
卷二
（平日对年龄没有概念，直到我办公桌后面工作了两年的同事，我比她爸还大四岁，我才知道自己的年龄的确很大了，至于他们说我有活力不显老，那参照物是什么他们没有直接说而已。）
我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漂流，受到河水的挟制，根据潮水的涨落，时而平静，时而狂暴。
他们纵情作乐，仿佛第二天就是他们的死期，却又大兴土木，好似可以天长地久活下去。（像是明天就要死了一样贪吃，像是永远不会死去一样占有。）
可敬可贺的是这种行为，而不是那个人。
“事物不基于一个坚定的原则上就不可能稳定。”西塞罗
对于一个不知道要画什么的人，给他看颜色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船驶往的港口，有风也是徒然。
我们跟自己的不同，不亚于跟其他人不同。
“做坏事的人最受做坏事的苦！”犹如胡峰刺伤了人，但是自己受害更深，因为它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刺和力量。
“它们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伤疤里。”
“没有一名罪人在自我判决中得到赦免，这才是主要的惩罚。”
“看不到坏人的人，会觉得谁是好人吗？”

我的论点不是写给别人看的，而是写给自己看的，而我也不见得低自己的论点感到满意。我并不企图让人凭这些来认识事物，而是认识我。

我这人博览全书，但是阅后即忘。
我拿出一部书，满以为是还未曾阅读的新版书，其实几年以前已经仔细阅读过，还写满了注视和心得。（丘田同感）（蒙田的名字里也有小山丘的意思，丘桑）
我要把自己的弱点隐藏在这些大人物身上。
我的目的是悠闲地而不是辛劳地度过余生。没有一样东西我愿意为它呕心沥血，即使做学问也不愿意，不论做学问是一桩多么光荣的事。我在书籍中寻找的也是一个岁月优游的乐趣。若搞研究，寻找的也只是如何认识自己，如何享受人生，如何从容离世的学问。（这是“地主家”儿子才能有的的人生观吧？）
当我有所表示，并不是指事物本身如何，而是指本人见解如何。
上帝的作为都是天生的，不需花费一点力气。
做坏事既容易又卑劣，不冒险而做好事则稀松平常，只有冒了险做好事，才是一位有德操者的本分。
（昨天傍晚散步，有位带着头盔骑着摩托的大哥问路，刚开始吓一跳，还是耐心帮忙指导，大哥很感激，吐糟说之前问个道被拒估计，说这个社会完犊子了哈哈哈）
说到我的事总不得要领，有时对我过誉，有时对我中伤。（不虞之誉、求全之毁。）
“我不放纵我的恶习。”
我心灵的无辜是一种先天的无辜，既不强求，也不虚伪。
“谁不是在追逐的欢乐中，忘了爱情的残酷折磨。”
“多年内经历千百次变形，在遗忘河中一洗回复人身。”
第一个想到把荣誉比喻为影子的人，恰当得超出他的意料。
“神啊，你一念可以叫我活，你一念可以叫我死，但是我始终牢牢掌握我的舵。”
（执着,2004 /如果//不能够活到理想实现/那就让我死在追求的路上//上帝说这是奢求//朋友/帮我把骨灰撒在路口）
“动乱的罗马说什么你也别听，倾斜的天平你也别去纠正，凭你的内心做出自己的决定。”
“他们埋葬在默默无闻的光荣里。”
“做了好事，这就是对做好事的报偿。”“服务的果实即是服务本身。”
据说亚历山大大帝躺在床上，害怕瞌睡妨碍他思索与阅读，让人挨着床边放一只水盆，一只手拿着了铜球垂在床外···
（原本的优点被机器替代，现在的优点即将被AI替代，你不是多余的，你是地球的累赘。）
亚里士多德听说有人说他坏话，他说，“让他骂得更凶，让他用鞭子抽我，只要我不在场就行。”
（我这个年龄，越来越不愿意看到人的整齐划一。）
“他们害怕一切，于是打击一切。”
“能给你们保护与自由的唯有死亡，死亡是神伸张正义的方法。”
卷三
“他花大力气去说大傻话。”
“大海中白浪滔天，生死挣扎的观赏者在岸边。”
我向他们坦白说出自己能力有限，因为作为奴才，我只是理智的奴才。
如果世人抱怨我过多谈论自己，我则抱怨世人竟然不去思考自己。
我说话像个无知的探索者，仅是诚恳地祈求从大众合理的信仰中得到结论看，我不教育人，我只是叙述。

尤其在这么一个腐朽愚昧的时代，受到大众的赏识是对人的侮辱，说到什么值得赞扬，你该去相信谁？从我看到天天把荣誉给了谁，我就祈求上帝不要让我做这样的好人呢。“从前的罪恶现今成了社会公德。”

岁月在我们精神上留下的皱纹比面孔上的还多。
人总是整个儿走向成长与衰退的。
最美丽的心灵是善于灵活适应的心灵。
若由我自己来培养自己，我不愿意在一件事上做得那么专注，以至放手不下。
一意孤行，囿于个人爱好固执不变，绝不肯偏离和迁就，这不是在做自己的朋友，更不是主人，而是奴隶。
我们在许多情况下，需要的是稳重的铅而不是会飞的翅膀，是冷静与休息，而不是热情与煽动。
因为我的家筑在一座小丘上，就像我的姓氏，原意是“山”。（丘田）
“大富贵也是大枷锁。”
青年时代我学习为了炫耀，后来有点为了明白事理，现在为了自娱，倒从来不为了谋利。
我从轻举妄动倒陷入老成持重，反而更加有害。孤儿此刻有意稍稍放纵自己，有时让心灵停留在年轻人的虚无想入非非。
童年瞻前，而老年顾后。
自然规律正在送我们回家。
思想与肉体密切相连，遇上事情总是抛下我而去满足肉体的需要。
我非常讨厌满腹牢骚、愁眉苦脸的人。
然而这样的劝告不是在选择罪恶，而是让罪恶增多。
“他没有向我泼水，他是在向他认为我是的那个人泼水。”
“我喜欢人家对我少赞扬，只求对我多了解。”
我也没见过哪种婚姻比建立在美貌与情欲上的婚姻更快产生裂痕，陷入混乱。
我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出于仿效，不是出于选择。
我这人太软弱，对付不了布满陷阱的用心。
在篮子里拉屎，又把它扣在自己头上。
魔鬼的力量在肾脏里。
有人对柏拉图说，“人人都在说你的不是。”他说，“让他们去说吧，我今后的生活会让他们改变说法的。”
老婆是瞎子，丈夫是聋子，婚姻才会美满。

人应该在怕疼与爱逸乐之间保持克制。
我的意见是为别人应该效劳，为自己才应该献身。
人总是出租自己。他们的天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奴役他们的人用的。这样住在家里的不是自己而是房客。
没有人会把钱给别人，但人人会把时间与生命分给别人。我们拿什么也没拿这两样东西那么挥霍，其实自由在这上而吝啬才是有益和值得提倡的。
“你走在一堆火上，会被灰烬欺骗···”
谁抛弃自己健康愉快的生活去为别人劳累，这在我看来也是违背自然的馊主意。
自然的需要自然皆可以供应。
在面孔上涂脂抹粉已经足够了，不用再在良心上涂脂抹粉了。
“还不会利用理智的人去利用感情吧！”西塞罗
“犹如大海中的一块巨石···”

On this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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