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
（回头看过去的大半年，最值得庆幸的可能也就是看到了几本好书。）
“我们确信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够建成现代化的社会主义社会。”(1983，商务印书馆编辑部)
《劝学篇》是我在读书之暇随时写下来的。(福泽谕吉，1880)
一、
“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
“人不学无智，无智者愚人。”所以贤愚之别是由于学与不学所造成的。
俗语说，“天不给人富贵，人们须凭勤劳来获得富贵。”
所以我们应当把不切实际的学问视为次要，而专心致力于接近世间一般日用的实学。（实学，不仅指社会生活中必需的、实用的知识、技能。也意味着实验和实证的科学。）
山高故不貴，以有樹為貴。（人肥故不貴以有智為貴）
治学的要道在于懂得守本分。
人独立又不限于个人，还适用于国家。
至于像某国人那样，觉得除本国以外似乎没有别国存在，一见着外国人就呼为夷狄，把他们看做四只脚的牲畜，贱视他们，厌恶他们，不计量自己的国力，而妄想驱逐他们，结果反为夷狄所窘。这种情况实在是不懂得国家的本分之故，如就个人来说，就是未能理解天赋的自由，而陷入恣情放荡的状态了。
只要合乎天理人情，就是舍命也要力争，这就是作为一国人民的本分。
基于天理，个人和国家都应当自由和不受拘束的。假如一国的自由遭到妨害，就是与全世界为敌也不足惧，假如个人的自由遭到妨害，则政府官吏亦不足惧。
大概世界上再没有像无知文盲那样又可怜又可恶的了。由于无知之极，就会不知耻辱，由于自己无知而陷于贫穷与饥寒交迫之境，但又不求诸自己，反而妄自怨恨邻近的富人，甚至纠结徒党，进行暴动，酿成变乱，这可谓恬不知耻，愍不畏法了。

愚民之上有苛政。
由于愚民之上会有严厉政府，而良民之上会有良好政府是自然之理，因此现在我们日本国内既有这样的人民，也就有这样的政治。

二、
斧锯虽然是建筑上不可缺少的工具，但如仅知工具名称而不知如何建造房屋，那就不能称为木工。
如就人与人之间的均衡一致而论，我们不能不说人与人是平等的。但是这种平等并不是现实情况上的平等，而是指基本权利上的平等。
...就这些人的基本权利而论，则是完全平等，毫无区别。所谓基本权利，就是人人重视其生命、维护其财产和珍视名誉。因为天生人类，就赋予了身心的活动，使人们能够实现上述权利。
虽然邻人的腕力本来比力士的腕力弱，但是他那原来就弱的腕力并不妨碍他们自己灵活使用，所以不能称为被拧断的理由，只能说被力士拧断了手腕是不幸之至。
保护人民本来就是政府应尽的职责，不能叫做恩惠。假如政法股把保护人民叫做恩惠的话，那么农民商人向政府缴纳赋税，也可以叫做恩惠了。
假如人民想避免暴政，必须赶快立志向学，提高自己的才德，俾能达到和政府平等的地位，这就是我们劝学的宗旨。

三、
今天的愚人可以在明天变成智者，从前富强之国可以在现在沦为贫弱...人谋个人的独立，再求一国的富强。
人人独立，国家就能独立。
（无知者有罪的表述要比憎恶平凡人严厉多了。）
没有独立精神的人，就不会深切地关怀国事；在国内得不到独立地位的人，也不能在接触外人时保持独立的权利；没有独立精神的人会仗势做坏事。
...那种柔顺的样子，就像家里所喂的瘦狗，真可以说是毫无气节和不知羞耻之极。
四、
今试观察我国现势，其不及外国之处，就是学术、贸易和法律，世界文明不外就这三项。如果这三项不完备，国家就不能独立...
我全国人民苦于数千年的专制统治，人人都不能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而是互相欺骗来偷安逃罪。大家以为欺骗是做人的法宝，不诚不实成为日常的习惯，既不知耻，也不以为怪，这是自身的廉耻丧尽，又何暇关心国事？
...那些诚实的良民只要一接近政府，就马上卑屈起来，以伪诈诡计欺骗官吏而不以为耻。这种士君子为政和良民陷于卑屈的情形就像一身两头的人。
有的学者诵文而不解其义，或解其义而无意实行...
自己举办事业的屈指可数。
出版条例虽不甚严，可是报上不但绝对不登载触犯政府忌讳的事，而且官方如有些许美事，就加以过分的称赞，简直和娼妓向客人献媚一样。
五、
凡事得之可喜，失之可忧，所以在今天高兴的时候，不要忘了他日之忧。
...可见人民若是没有独立的精神，那些文明也就终于会成为无用的长物了。
大凡世间事物，不进则退，不退则进，决无不进不退停滞不动之理。
人的勇气不能仅凭读书而得，读书是求学的方法，学问是做事的方法，若不经常接触实际熟悉事务，绝不会产生勇气。
六、
论尊重国法
国民服从政府，并不是服从政府制定的法令，而是服从自己所制定的法令。
有些人民只畏惧政府之尊，而不知法之可贵。
假如拿住盗贼以后乘怒杀伤和殴打他，其罪行就等于杀害和殴打无罪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性情耿直，但是昧于事物之理，只知忧国之当然，而不知忧国之所以然。试观天下古今的事实，未曾有暗杀而能成大事和增进人间幸福的。
七、
论国民的职责
1、屈从政府是不应该的。遵从正道是人的本分...
2、用实力对抗政府...
但就古今内乱的历史看来，人民的力量常较政府为弱，而且内乱一起，那一国的原有政治机构必然颠覆。可是无论那个旧政府怎样的坏，总有些善政良法，不然就不会维持相当的年月。因此一旦轻举妄动地推翻了它，仍难免以暴易暴，以愚易愚。
3、坚持真理，舍身力争...
凡因忧世而苦其身心，甚至牺牲其生命的，西洋称为“殉道”，虽然所丧失的不过一人之身，而起功能却远较杀千万人费千万金的内乱之师为好。
八、
务以自己的意志强制他人
1、人们既各有其身体，就应该利用这个身体...
2、人们既各具智慧，就应该凭着智慧来阐明事物的道理...
3、人们各具欲求，应当用这个欲求来激起身心的活动...
4、人们各具虔诚的本心，就应该用虔诚的意志来抑制情欲...
5、人们各具自己的思想，应当凭此思想来定做事的志向...
对于提倡违背天理，倒行逆施的人，即使是孟子孔子，也不必有所顾虑，仍当视为罪人。
“不孝有三”之论中既认为不生孩子是大不孝，现在却又将生下的儿子挖洞活埋以绝其后，究竟怎样做才算是孝行...
九、
“你必须汗流满面，才得糊口。”
西洋人说：“世上的人如果只求自己满足，安于小康，那么，今天的世界同洪荒时代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
交际越是广泛，越是感到幸福，这就是人类社会的起因。
试读西洋文明历史，从1600年到1800年的二百年间，其长足发展的情形，实足令人惊叹，简直令人想不到是一个国家的历史。若究其进步的根源，无非是古人的遗产，前辈的恩赐而已。
十、
所以只顾一家衣食的人，只能说是一家独立的家长，尚不能称为独立的日本人。
一个人对于前途必须抱有希望，如对前途无望，社会上就没有努力工作的人了。
现在的学者绝不可满足于普通的学校教育，学者的志趣要远大，要通晓科学的本质，要有独立不羁的精神，不要依赖他人。
我们对于只知治人而不知修身的日本国学家和汉学家根本没有好感。
十一、
论名分产生伪君子
圣明之君，贤良之士和柔顺的人民，只是一种愿望，可是究竟哪种学校才能培养出符合愿望的尽美尽善的圣君贤臣，哪种教育才能造成这样能的善良的人民呢？中国子周朝以来，即曾不断为此焦思苦虑，可是直到如今，连一次符合愿望的治世也没有出现。
十二、
论提倡演说
口头叙事会让人自然产生兴趣的，比如用文章叙述出来大不使人感兴趣的事情，一旦改用语言说出，则不但容易了解，而且感人至深，古今有名的诗歌都属于此类。
学问的本身不限于读书，而在于精神的活动。
observation一语，是观察事物的意思；reasoning一语是研讨事物的道理，并加上自己的见解的意思。（细推物理须行乐，细是仔细观察，推是精确推理...李政道）
借观察、研讨、读书等方法搜集知识，借谈话交换知识，并以著书和演说为传播知识的方法。
内心沉潜如深渊，待人接物活泼如飞鸟，律己严谨不苟，待人豁达无边，才能称得起是真正的学者。
如禅家有所谓悟道之说，其理论玄妙无稽，看了僧侣们的行为更觉得迂远而不切实用，事实上等于毫无见识。
有的人读万卷书并与天下人交往却没有自己的一定见解。如墨守成规的汉儒学家就是这样。
把事物的“是”当做“是”的心情，和把“是”当做“是”而加以实行的心情，完全是两回事。
学生谨慎用功，乃人之常情，不值得特别表扬...
可是若仅根据用功一事来断定人生的前途，那就太缺乏考虑了。
...好比具有双眼即洋洋自得地向瞎子夸耀一样，适足表现其愚蠢。
擢用贤良方正之士...

人民所看到的仅限国内的事，满足于本国的现状，并将其一部分情况与他国相较，以为不相上下，即自欺欺人，议论和同伙的见识都停留在这种地步，不知胜败荣辱须指全局而言，因而万民歌颂太平，或做兄弟阋墙之争，结果于不知不觉之中遭受外商权势的压迫，直至国破家亡而后已。

十三、
论怨尤之害
如果行动不得自由u，就一定会怨尤别人，这是人的本性。
被尊为圣人的孔夫子，不知道这种道理，又不从别方面研究，而徒作此不明智叹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唯小人和女子难养...）
人世间最大的祸害就是怨尤，而怨尤的根源是“穷”，会因此不可不广开言路，也不可妨害人的活动。
十四、
内心的检查
“就是充分考虑过的事，一旦付诸实施，还是会感觉考虑不够的。”
不去考虑自己究竟事何种人物，就像仅知售品的名称而不知其价格。（期待学生成为改变世界的人，多年未见效，后来发现，自己其实是一直在改变自己的人哈哈哈）
保护性的照顾、指示性的照顾。
希望世之学者勿迷惑于经济上的公论而忽视了仁蕙的私德。
十五、
论怀疑事物与决定取舍
昨日所信，今日可能生疑，今日所疑，明日也许消释，一般学者不可不奋勉。
十六、
论保持本身的独立
“一杯是人吃酒，三杯是酒吃人。”
十七、
论人望
隐树即不能发挥其功能，恰如死藏活物，是于事无补的。
须知容颜活泼愉快，是人的品德条件之一。

附录：评《劝学篇》

在英国查理一世时代，人民不堪政府暴政，群众议论蜂起，以致发展到内战，于是王位被废黜，一度实行共和政治，但人民并未因此获得自由。那种共和政治不多几年又废止了，到了查理二世即位，政治上愈益强调专制，对英国人来说好像是追求自由而失去了自由，实行暴力而招致暴政一样。内乱的不良后果由此可知。查理二世时代，改革民间风气，不靠物理二提倡道理，为真理而献身者比比皆是，以殉道者的公德而开创了今天在英国实行的自由独立的基础。

译校后记
曾三度游历欧美...
发表始于1872（100年后出生的我又50年始粗读...）

笔记温习：
（和自己建立关系是容易记忆的一种方式，但也有自恋嫌疑，这点苏课代表有点像）
山高故不貴，以有樹為貴。
大概世界上再没有像无知文盲那样又可怜又可恶的了。（无知者有大罪）
愚民之上有苛政。
斧锯虽然是建筑上不可缺少的工具，但如仅知工具名称而不知如何建造房屋，那就不能称为木工。
不去考虑自己究竟事何种人物，就像仅知售品的名称而不知其价格。
不知胜败荣辱须指全局而言，因而万民歌颂太平...

On this day..

• 树不知老，人不识秋 - 2011
• 时间里流淌着忘情的水 - 2006
• 知识呈现需关注的目光 -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