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6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周国平译
读者导言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且都只有一次人生,因此都应该承担起“成为你自己”的责任,获得一个“更高的自我”。
“每个人都是一个一次性的奇迹。”
尼采生性敏感忧郁,叔本华的悲观哲学是如此契合他的心情。“在这本书里,每一行字都在呼喊放弃、否定、听由天命,在这本书里,我看到了一面镜子,其中无与伦比地映现了世界、人生和我自己的心境。”“就像他是为我写的一样...

逃避自我是最大的不争,由此导致丧失自我是最大的不幸。“大自然中再也没有比那种人更空虚、更野蛮的造物了,这种人逃避自己的天赋,同时却朝四面八方贪婪地窥伺......他完全是一个没有核心的空壳,一件鼓起来的着色的烂衣服,一个镶了边的幻影......”
把那个整体的人培养成一个活着的运动着的太阳和行星的系统。
渴望超越自我,全力寻求一个尚在某处隐藏着的更高的自我。
一个人不可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强行下到他的本质的矿井里去挖掘他的真正的自我,这样做不但容易使自己受伤,而且不会有结果。但我们可以从自己的经验中寻找那些显示了我们的本质的证据...
我们必须被举起---谁是那举起我们的力量呢?是那些真诚的人,那些不复是动物的人,即哲学家、艺术家和圣人...青年人之所以需要人生导师,原因在此。
尽管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自己,但通过自己最终是为了一切人。

叔本华最后找到的拯救之道是弃绝自我、听由天命,尼采对此并不赞同,后来还不断地予以猛烈抨击。但是他始终赞赏并坚持作为活生生个人真诚面对人生整体问题这样的哲学立场。
康德实现了哲学上的哥白尼式的革命,似乎很有说服力地证明了人的认识只能局限在现象界,不可能触及世界和人生的本质。

诚实的作家如此之少,因而人们的确应该对一切搞协作的人报以不信任。
@qiusir:战胜这个时代的自己,追求更高的自己。
普遍的匆忙和会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一切悠闲和单纯的消失,是文化整个被连根拔起的征兆。

古希腊的哲人是不从国家领取薪水的,最多是像芝诺那样,获得一顶金冠和克拉美克斯山上一块墓碑的荣耀。尼采承认,如果国家肯把像柏拉图、叔本华这样的真正的哲学家养起来,使他们得以专心从事哲学,那当然是好事。但是,问题在于,国家不会这样做,因为任何国家都害怕他们,永远只会重用它不怕的哲学家。所以,实际情况是,国家只是养了一批它的哲学奴仆,以求造成仿佛哲学是站在它这一边的假象。

总是会有某一个具有真正严格科学头脑的愣头小伙子揪住他们的头发,把他们拖到地面上来,而他们便露出一副惯常的行窃被罚的扭捏神态。
伟大的上帝让一个思想家来到我们星球上时,你们要小心。那时候,万物都危险了...
对于天生的伟大的哲学家,阻碍他们产生和发生影响的莫过于国家培养的那些坏哲学家了。

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
一、成为你自己
每个人都是一个一次性的奇迹,应该听从良知的呼唤:“成为你自己!”懒惰和怯懦是使人不能成为自己的主要原因。我们必须自己负起对自己人生的责任。你所珍爱的一系列对象向你显示了你的真正自我的基本法则,他们组成了向你的真正本质攀登的阶梯。
@qiusir:每个人都是一个一次性的奇迹,应该听从良知的呼唤:“成为你自己!”懒惰和怯懦是使人不能成为自己的主要原因。我们必须自己负起对自己人生的责任。你所珍爱的一系列对象向你显示了你的真正自我的基本法则,它们组成了向你的真正本质攀登的阶梯。—弗里德里希·尼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 ​​​​
一个看过许多国家、民族以及世界许多地方的旅行家,若有人问他,他在各处发现人们具有什么相同的特征,他或许会回答:他们有懒惰的倾向。有些人会觉得,如果他说他们全是怯懦的,他就说的更正确也更符合事实了。他们躲藏在习俗和舆论背后。
(脱掉表皮)这就是真正的你了?这不再是外壳了。如此挖掘自己,用最直接的方式强行下到他的本质的矿井里去,这是一种折磨人的危险的做法。
你的真正本质并非深藏在你里面,而是无比地高于你,至少高于你一向看做你的自我的那种东西。
二、回归简单和诚实
@qiusir:成天在别人面前炫耀祖上多么牛的人,一定不是很讨人喜欢,也很难赢得尊重。而我们这个大汉民族似乎动不动就那祖上几千年文化说事,其实,蒙族的只需提成吉思汗,满族的只需要提皇太极……我们提到的那些不会要的个人行为一旦用到国家和民族上,似乎就堂而皇之了。

未尝有过一个时代,比现在更需要道德教育家,也未尝有过一个时代,比现在更难找到这样的教育家;在瘟疫流行的时代,医生是最需要的,同时也是最容易受害的。现代人到哪里去照这样的医生,自己如此健康,如此稳固地用自己的足站立,因而竟还能支撑并且伸手援助别人?在我们的时代,最优秀的人格也被阴郁的氛围笼罩着,他们胸中进行的伪装与诚实的交战使他们陷入了永恒的烦恼,不敢信任自己---因此他们完全没有能力做别人的指路人和导师。

他们一旦读了他的第一页书,就确知自己会读完整本书,倾听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当我重复说叔本华作为作家也是诚实的之时,我并不是在赞美他,而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诚实的作家如此之少,因而人们的确应该对一切搞协作的人报以不信任。有这样一个人写过东西,真可增加我们的尘世生活的兴趣。“只要看他一眼,我就长成了一条腿或一张翅膀。”倘若所面临的任务是尘世安家,那么,我但愿与他为伍。
@qiusir:“当我重复说叔本华作为作家也是诚实的之时,我并不是在赞美他,而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自从我结识这颗最自由强健的灵魂以后,我的情况就如他谈到普鲁塔克时说的那样:只要看他一眼,我就长出了一条腿或一张翅膀。倘若所面临的任务是在尘世安家,那么,我但愿与他为伍。”看到尼采在《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里的这段,觉得这些“诚实的哲学家”的文字简直比诗还美。这么现实的社会里哲学系还没被取消,或许就是留着来赞美这个时代的呢。“未尝有过一个时代,比现在还需要道德教育家,也未尝有过一个时代,比现在更难找到这样的教育家……”

生机勃勃的事物何其辉煌珍贵!与之相处令人感到何其踏实,何其真实,何其实在。

他是真诚的,因为他是对自己说话,为自己协作,他是欢快的,因为他借思想而战胜了最难的事物,他是坚韧的,因为他不得不如此。

三、叔本华的范例
@qiusir:“古希腊的哲人是不从国家领取薪水的,最多是像芝诺那样,获得一顶金冠和克拉美克斯山上一块墓碑的荣耀。尼采承认,如果国家肯把像柏拉图、叔本华这样的真正的哲学家养起来,使他们得以专心从事哲学,那当然是好事。但是,问题在于,国家不会这样做,因为任何国家都害怕他们,永远只会重用它不怕的哲学家。所以,实际情况是,国家只是养了一批它的哲学奴仆,以求造成仿佛哲学是站在它这一边的假象。”看《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的这段,忽然明白了时下流行的教育的、经济的啥专家都是国家的哲学家。至于他们的作用,尼采也有论断,“对于天生的伟大的哲学家,阻碍他们产生和发生影响的莫过于国家培养的那些坏哲学家了。”
叔本华的伟大之处是站在整幅生命之画面前,解释它的完整意义,其他人却致力于研究画布和颜色。伟人只是时代的养子,他们在自己身上战胜了时代。
“这种特异的性格一开始会屈从,然后会忧郁,生病,最后则是死亡。一个雪莱在英国尚且活不下去,一批雪莱的出现就更不可能了。”
唯有像贝多芬、歌德、叔本华和瓦格纳这样岩石般的天性才能站住脚。
近在眼前的时代事物使人难以跳出时代纵观整个人类命运,那些克服当代性的人,正是哲学家,他们愿做时代的嫡子,那么他们的斗争只能是对自己,所以,他们只是时代的养子,他们注定要拯救时代。
一个人只要拥有真正的朋友,哪怕全世界都与他为敌,他也不会知道什么事真正的孤独。
正是他身上那种不完美、太人性的东西,吸引我们在最人性的意义上和他靠近,因为我们把他看做一个受苦者和难友,而不只是一个凛然不可近的天才。

四、负着人的形象上升
伟人和小人的区别在于,不愿在涉及自己的事情上自欺和受骗,一定要深入存在的底蕴,追问为何活着的问题。
“苦难是负载你走向完美的最迅捷的动物。”
幸福的人生是不可能的,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是一种英雄生涯。度此生涯的是这样的人,他在不拘哪种方式和事件中,为了正在到来的不拘怎样有利于全体的事物,与极其严重的困难搏斗并且终于获胜,但是所得甚少,甚至完全得不到回报。

五、自然界为何要产生哲学家
是那些真诚的人,那些不复是动物的人,即哲学家,艺术家和圣人。

六、现代文化与自然的目标背道而驰
现代人用“美的形式”掩盖匆忙的逐利行为。
有时候,接受一个事实要比认识它更加困难。
你要为了极少数最优价值的标本的利益生活,而不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就是说,不是为了那些个别地看最没有价值的标本的利益。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正应该培植这个观念,使他把自己放佛看做自然的一个失败的作品,但同时又是这位艺术家及其伟大奇特的意图的一个证据;他应该说,她把我们造的很差,可是我宁愿为她效劳,是她得以提高手艺,借此向她的伟大意图致敬。
“当德国人想要表现得有教养时,他们是生硬而笨拙的;可是,一旦燃烧起来,他们就极为崇高,胜过一切民族。”
科学与智慧的关系相当于道德与神圣的关系:它是冷漠而枯燥的,它没有爱,对于深刻的不满和渴望之情一无所知。
我竭诚建议,既然学者们喜欢肆无忌惮地触摸和肢解世上的一切,包括最值得尊敬的事物,那么,我们也不妨研究和解剖一下他们。
学者身上交织着极不相同的动机和刺激,他是一种极不纯净的金属。
天才和学者都是相互敌意的。后者想要杀死、解剖和理解自然,前者想要用新的活泼的自然来加强自然;这就存在着观念和做法的争论。最幸运的时代不需要也不承认学者,最病态的怨气冲天的时代则把他看做最高贵最有价值的人,授予他最显赫的地位。

七、我们对哲学家承担什么责任
艺术家同其作品的鉴赏者和爱好者之间的关系,犹如一门重炮之于一群麻雀。为了甩掉一片雪花而造成一次雪崩,为了击中某人鼻子上的一只苍蝇而把那个人击毙,这是莽汉的举动。
八、把哲学家从学院里驱逐出去
国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养活哲学奴仆。学院哲学家从事学术工作也远不如具体学科的学者,把哲学弄成了一个可笑的东西。大学里的哲学教育与哲学毫无关系。取消国家队哲学的庇护,把哲学从学院里驱逐出去,借此恢复哲学的尊严。
苏格拉底就是因为“诱惑青年”而触怒了父亲们,招致杀身之祸,由于这个原因,柏拉图才认为必须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使得父亲们的愚蠢不致影响哲学家的产生。
“人依业而生,愚、哑、聋、畸皆然。”正如印度的这句格言所说,依据他们的“业”,那些父亲只配有这样的后代。(想想那些同事孩子的学业,心惊...)
“他究竟有什么伟绩可炫耀,既然他搞了那么久哲学,却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是的,应该在学员哲学的墓碑上刻写:“它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年轻的心灵在回顾生活时不妨自问:迄今为止你真正爱过什么?什么东西曾使得你的灵魂振奋?什么东西占据过它同时又赐福予它?你不妨给自己列举这一系列受珍爱的对象,而通过其特性和顺序,它们也许就向你显示了一种法则,你的真正自我的基本法则。
真正的教育不在于头衔和成就,而是能让你发挥出全部潜力。换句话说,真正的教育应该能释放你的身心。
近在眼前的时代事物使人难以跳出时代纵观整个人类命运,那些克服当代性的人,正是哲学家,他们愿做时代的嫡子,那么他们的斗争只能是对自己,所以,他们只是时代的养子,他们注定要拯救时代。
国家从来不关心真理,只关心对它有用的真理,更确切地说,只关心一切对它有用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是真理、半真理还是谬误。

On this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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